□张学玲
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招牌菜总是鸡蛋。因为村子贫穷偏僻,离集市远,不容易买到菜,像样的菜,只有鸡蛋。
在我的家乡,哪家生了女儿,人们往往会说,恭喜你,生了个“鸡蛋碗”。就是说,父母到出嫁的女儿家做客,总会吃到鸡蛋。
每次外公到我家,母亲都会在门前的菜园里割一把韭菜,再到鸡窝里摸几个鸡蛋,做一碗韭菜鸡蛋汤,恭恭敬敬地端给外公。外公吃得满面红光,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假如客人是个小孩子,临走时,母亲一定会煮几个鸡蛋,装在兜子里,让小孩子带上,俗称“带包”。
“带包”,在鄂西北农村,是一种历史悠久的习俗。到有小孩子的人家去做客,往往要带些礼物。小孩子去哪家做客,临走时,主人也要让孩子带些礼物回去。而鸡蛋,就是最常见最美味的“带包”礼物了。
那时,每年的寒暑假,我和弟弟都会到外婆家住几天。回来时,手里一定会带几个外婆煮的熟鸡蛋。我们走在开满野花的乡间小路上,饿了就吃几个熟鸡蛋,等走到家门口,鸡蛋已被我们分吃殆尽。我想,“带包”的好处,也许就是为了让小孩子们在路上充饥,让小孩子们开开心心地享受舌尖上的美味吧!
我们家里养了十几只鸡,鸡窝里每天都会有上十个鲜蛋。除了客人来了吃几个,平时都被母亲攒起来,放在一个陶瓷罐子里。积攒多了,母亲就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些零用钱。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在我们生病的时候。
有一次,我发了低烧,病恹恹的。做午饭时,母亲揭开陶瓷罐子,拿出几个鸡蛋,轻轻一磕,清洌洌的蛋清裹着蛋黄,一满碗。母亲用筷子搅匀,洒上盐花,淋了香油,放到锅里蒸。很快,一碗香喷喷、黄澄澄的蒸鸡蛋摆在了我的面前。母亲看着我,满脸慈爱地说:“吃吧,吃了就好了!”吃着喷香爽滑的蒸鸡蛋,我的心里暖暖的,果然,病很快就好了起来。
时光像流水般漫过,一眨眼便没了踪影。而那一碗蒸鸡蛋的悠香,依然萦绕在我的记忆深处,令我心生温暖。
如今,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生活水平不断提高,鸡蛋再也不是待客的主要食材了。不过,每次回婆婆家,餐桌上总少不了一盘圆滚滚的煮鸡蛋。
婆婆养了几十只鸡,这些鸡在偌大的院子里,自由自在地闲庭信步。婆婆除了喂它们包谷粒、米粒外,还喂它们青菜。
婆婆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开垦了几块菜地,种着绿油油的青菜、肥硕的萝卜。婆婆把青菜和萝卜拔了,剁得细细的,铺在院子里,引得鸡们争相啄食,生的蛋又大又圆。
每次回家,临走时,婆婆都会给我们装两袋子鸡蛋:一袋子咸鸡蛋,一袋子鲜鸡蛋。婆婆说,土鸡蛋,有营养。
每每这时,我的心里总是暖暖的,感动的潮水便涌上心头。世界的美好,便凝结在一只只圆圆的鸡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