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观鲁迅· 景云里23号

长江日报 2022-06-14 08:41

□ 薛林荣

1927年10月3日,47岁的鲁迅携许广平抵达上海虹口,寓于共和旅馆。5天后,便和许广平迁居景云里23号。

弄堂像上海滩的毛细血管,细小却充满生机。鲁迅晚年活动的四川北路这一带,有景云里、永安里、求安里、恒丰里、四达里、东照里等,甚至有些里弄还受到日本文化的影响,如千爱里等。

沿多伦路向南,道路分岔的西边,横浜路35弄,可以清楚地看到砖雕的“景云里”三字,灰框红字,十分醒目。弄堂口拆了一半的卷闸门上,涂鸦着巨大的鲁迅半身像。

景云里建造于1925年,内有三排坐北朝南、砖木结构的石库门三层楼房。1927年10月至1930年5月,鲁迅和许广平在此生活。时光回流到20世纪20年代末,出进景云里的,一定会有这样一位先生:“穿蓝长衫的,身材小而走着一种非常有特色的脚步,鼻子下蓄着浓黑的口髭,有清澄得水晶似的眼睛,有严威的,哪怕个子小却有一种浩大之气的人。”(内山完造语)

弄内第二排最后一幢,即是景云里23号。我先找到的是后门,门扇上钉着一个简陋的木质信箱,墨书收信人居然也姓“周”。后门旁是一扇小小的铁门,门外便是大兴坊。周围的住户也许见多了我这样的朝圣者,并不感到奇怪,指点我绕到前门去。前门的墙壁上悬挂着“鲁迅寓所”的标志,还钉着一个铁质信箱,上置几小盆绿色植物。房门紧锁,貌似很久没有打开过,但附近的人说至今还有人租住。对门一家住户莳弄的花草占满了屋前的空地,衣物挂满屋门两侧。

鲁迅搬到景云里的第一天就过得十分舒心:购书、外出吃饭、看电影。1928年,章廷谦见到的鲁迅是这样的:“不但是精神愉快、旺盛,而且使我对他有一种新鲜的感觉,脸上气色很好,不像以前那么沉郁而带着苍白色了;人也似乎胖了一些;身上的衣着也比以前整洁得多。”章廷谦把这种变化归功于许广平的照顾。

其实鲁迅初到上海时,是很不习惯的。“我生在乡下,住了北京,看惯广大的土地了,初到上海,真如被装进鸽子笼一样,两三年才习惯。”(致萧军、萧红)鲁迅在上海的9年,虽然只占其生命的不足六分之一,却因为许广平的原因,而成为他一生名副其实的下半场。许广平使鲁迅有了家。

景云里一带在上海滩并不属于国际化程度很高的光鲜地方。如今的景云里更像城中村,到处拆迁,一派芜杂,其实当年也不清静。有时失火:“夜邻街失火,四近一时颇扰攘。”有时吵闹:“四近喧扰,失眠。”房子还漏雨:“夜大风雨,屋漏不能睡。”许广平也回忆:“隔邻大兴坊,北面直通宝山路,竟夜行人,有唱京戏的,有吵架的,声喧嘈闹,颇以为苦。加之隔邻住户,平时搓麻将的声音,每每于兴发时,把牌重重敲在红木桌上。静夜深思,被这意外的惊堂木式的敲击声和高声狂笑所纷扰,辄使鲁迅掷笔长叹,无可奈何……”

鲁迅在景云里租住期间,与柔石、冯雪峰过从甚密,也结交了史沫特莱。他前往位于魏盛里的内山书店买书时,用漂亮的日本话要求内山完造把《蕗谷虹儿画选》等书送到景云里23号。

鲁迅夫妇在景云里23号住得并不称心,“苦于终日伏案写字,晚上是打牌声,往往睡不着,所以又很想变换变换了……”最初也只是在弄里搬,到了1930年5月12日,便离开了景云里,搬到了四川北路拉摩斯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