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心伤处掩面抹泪
江秋莲在一审宣判后的座谈会上回应媒体关切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首席记者 刘楒睿
江秋莲说，自有了江歌后，她便只有一个身份：江歌妈妈。
2016年11月3日，江歌在日本被好友刘暖曦（曾用名“刘鑫”）前男友陈世峰杀害，从此母女天人永隔。5年来，江秋莲去过太多的地方，家中摆放最多的便是法律文书。时至今日，江秋莲等到了法院对刘暖曦的宣判，但她表示，凶手陈世峰15年后出狱回国，她将继续自己的诉讼之路。
24年的辛苦和幸福
江歌1992年生于山东青岛，1岁丧父，家中并不富裕。母亲江秋莲批发布料做衣服，每周固定去赶集卖，后来开了一家超市，营业从早上7时到晚上10时。“她不想江歌过得比别人差，所以一直很拼。”亲戚们都心疼母女俩。
“江歌从中学开始就特别喜欢《火影忍者》，这大概是她读日语的原因吧。”大学好友说，江歌高考后离家去威海读专科，后来自考到曲阜读本科。
2015年4月，江歌想去日本留学。因为费用昂贵和出于人身安全考虑，不少亲戚极力劝她别去。但江秋莲支持女儿，当时卖掉了一套房子，存了20万元银行保证金。机场送别那天，看到女儿进了安检，江秋莲就哭了。
在日本，江歌总是报喜不报忧，只偶尔跟表哥说学业很忙，要做市场调研，还在勤工俭学，有时觉得很辛苦。2016年3月，江歌在研究生入学前回了一次家，还说希望毕业后在日本找个好工作，多积累些工作经验，然后回国好好陪母亲。女儿也没有辜负江秋莲的期望，2016年8月江秋莲第一次去日本，江歌用打工的钱给她买了昂贵的礼物。
做江歌妈妈的24年，江秋莲很辛苦，但也很幸福。
女儿殒命异国他乡
照片里，24岁的江歌灿烂微笑着。她身高165厘米，皮肤白皙，脸颊瘦长，戴着黑框眼镜，很文静。2016年11月3日，江歌在日本的住所遇害身亡，年仅24岁。
刘暖曦是江歌在日本留学时的同乡、好友。案发前两个多月，其因男友陈世峰不同意分手产生争执向江歌求助，江歌同意其与自己同住。2016年11月2日下午3时许，陈世峰找到刘暖曦与江歌同住的公寓纠缠滋扰，刘暖曦向在外的江歌求助。
江歌提议报警，刘暖曦以合住公寓违反当地法律、不想把事情闹大为由加以劝阻，要江歌回来解围。江歌返回公寓将陈世峰劝离。江歌返校上课，陈世峰继续尾随刘暖曦还发送恐吓信息，后来愤而离开并发信息“我会不顾一切”。
当晚11时许，刘暖曦因害怕，在微信上要江歌在地铁站等其一起回家。次日零时许，二人一起步行返回公寓，前后进入2楼过道。事先埋伏的陈世峰携刀冲出，与走在后面的江歌发生争执。走在前面的刘暖曦则打开房门，先行入室并将门锁闭。陈世峰在公寓门外捅刺江歌颈部十余刀后逃离，刘暖曦在屋内报警两次。江歌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死亡。
母亲5年诉讼之路
女儿出事后，江秋莲奔波于中日两国。她不懂日语，就带着在日侨胞请愿日本方面判处陈世峰死刑。2017年12月20日，江歌被杀一案开审，日本东京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和恐吓罪判处被告人陈世峰有期徒刑20年。2018年1月5日，东京地方法院正式公布陈世峰撤诉消息，此案就此结束，陈世峰被执行20年刑期。然后，江秋莲回到了山东青岛。
彼时关于刘暖曦拒绝开门的行为是否合理，曾引发网友热议。江秋莲也隔空喊话刘暖曦，但对方一直避而不见。2017年在媒体的推动下，二人第一次线下见面。对于刘暖曦的道歉，江秋莲并没有接受。2018年10月，江秋莲宣布以生命权纠纷起诉刘暖曦。从此，江秋莲家中多了很多法律文书。
经过多次见面和研判，律师黄乐平团队代理了此案，取证成为难点。另一名代理律师李婧表示，此案涉及中日两国，取证环节存在一定难度，“日本方面直接给了我们近200页的日文资料，当时为立案，只能先挑选部分证据翻译后作为立案证据。”
“这个案子，都需要经过日本律师向日本法院申请，才能再走相关程序。”李婧说，由于证据缺口较大，需要多次申请相关证据。但当时日本律师表示按日本法律，很难多次进行证据调取。2020年2月6日收到日本律师的消息，说证据调取申请通过，已拿到了刘暖曦的报警录音，“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李婧说。
对于网络暴力，江秋莲也并未手软。网友谭斌曾在微博发布与江歌案有关的文章及漫画，江秋莲私信对方要求删除道歉遭拒。后江秋莲以侮辱罪、诽谤罪，将他诉至法院。2020年10月27日，上海二中院判决，被告人谭斌以侮辱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以诽谤罪判处有期徒刑九个月，执行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2021年4月，24岁的安徽女医学生张某宁因制作、传播侮辱江歌案相关当事人的漫画，被安徽省淮南市田家庵区法院一审判刑一年。
江秋莲表示，目前仍有3起网络诽谤相关案件在审理，她不会妥协。
一波三折终宣判
2020年3月29日，青岛城阳区法院发布公告，受理原告江秋莲诉刘暖曦生命权纠纷一案。同年6月5日9时许，该案召开第一次庭前会议，刘暖曦方面无人出席。同年11月20日，该案召开第二次庭前会议。江秋莲方共举证10组51项证据，共计索赔金额203万余元。
2021年4月8日，江秋莲收到开庭传票。4月15日庭审结束，因双方分歧较大，该案将于2021年最后一天宣判。可就在宣判前一天，因审判长（院长）突发疾病，宣判临时取消。今年1月10日，江歌离开的1894天，青岛市城阳区法院判定，刘暖曦合计赔偿江秋莲69.6万元。庭上，审判长认可了江歌无私帮助他人的行为，同时谴责了刘暖曦忘恩负义。
10日上午9时许，江秋莲缓缓走出法院，她说：“我尊重法院判决，我要去告诉江歌这个结果，妈妈做到了。”
当天，刘暖曦并未出席宣判，而是代理律师代为出庭。10日上午10时许，极目新闻记者来到刘暖曦青岛住所，邻居称很久没见过刘暖曦一家了。记者来到刘暖曦家门口，敲门无回应。
继续等待15年
10日晚，江秋莲抵达北京与代理律师黄乐平会面。11日，江秋莲面带笑容进行了媒体座谈会，精神状态已有很大改善。
对于判决结果，江秋莲表示感谢法官对江歌善良行为的认定，但对于判决金额并不十分认同。10日宣判后，她第一时间将判决结果告知了此前在日本帮她的侨胞。同时，她还到江歌墓前朗读了判决书全文，“妈妈做到了。”
对于刘暖曦是否会赔偿，代理律师黄乐平表示，目前判决尚未生效，如果生效后，刘暖曦没有在时间内履行义务，江秋莲可以申请强制执行。
江秋莲说，她仍在等待15年后杀人犯陈世峰出狱的那一天，“等陈世峰回国后，我还会对他提起诉讼。”
永远的江歌妈妈
江歌走后，52岁的江秋莲变得更忙碌。她说，自己前半辈子只有江歌妈妈一个身份，后半辈子也是这样。
这些年，江秋莲学会了办公软件和使用社交媒体，比如定期更新微博和抖音，通过微信群联系媒体和网友，偶尔在公众号转发寻亲消息，也开始锻炼身体和学习文化知识。
对于赔偿款，江秋莲表示早已想好怎么用，将全部资助失学女童。“我是接受过社会帮助的人，现在就用这个赔偿款回报社会。选择资助失学女童，是由于江歌的身世。我希望不再有女孩子因为教育受到不公正待遇，也希望女孩子有主宰自己生活的能力。不知道这些钱能帮多少孩子，但能帮一个是一个。”江秋莲说，其他网络侵权诉讼赔偿款她也会捐出去。
江歌离开已经1895天。时至今日，江秋莲仍不敢看江歌遇难的相关视频和音频。江秋莲说，她每一天都是为了江歌活着。如果可以，她只想要自己的江歌，只想和江歌过平凡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