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劲——以观者的角度去记录

2021-12-04 13:30

陈勇劲,1972年出生于湖北武汉,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委员,一级美术师(专技二级),武汉美术馆馆长,武汉美术家协会副主席。1994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曾任湖北省美术院油画、水彩画创作研究室主任、武汉画院院长。作品先后多次获得国家级、省级美术专业方向的“金、银、铜”等奖项,并被中国美术馆等机构收藏。因为在全国水彩画专业领域的成就和影响力,近年来多次被中国美术家协会、国家艺术基金等单位聘请为评委,参与国家级美术创作作品的评审工作。陈勇劲还获得过湖北青年五四奖章,湖北省第六届“屈原文艺奖”优秀人才奖和第七届“屈原文艺奖”优秀作品奖,湖北省文艺突出贡献奖,以及入选武汉市“黄鹤英才计划”等。2020年5月调任武汉美术馆馆长。

我们每天通过手机了解到的新闻、聊天中所涉猎的话题、读书中的心得、所经历事件中的场景、走在路上碰到的趣事,只要感兴趣的、被触动的都会是被记录的对象。—— 陈勇劲

如何观看决定了如何表达。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每一天,我们每天都在主动或被动地从电视、网络、书籍、日常生活和与人交往中获得大量资讯,也总会对一些事件产生不同的观感。只是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和印象转瞬即逝,很少有人会想到把它记录下来,尤其是以绘画的形式。陈勇劲的观看方式,让他捕捉到了足以让所见物变得栩栩如生生活零碎和日常,用便利贴式的方式将那些熟悉的、陌生的、突发的、意外的细节转换成图像,许多细节让我们感到陌生而又充满着亲近感。据介绍,记录《日志》的材料都是他随手拈来的,有水彩,彩铅,甚至还有咖啡,每一幅大约有便签纸大小,积累到一定数量后,依序排列,再粘贴在墙上,便生成了一篇篇鲜活的视觉日记。

以《日志》为基础,陈勇劲将其语言探索融入完整构图的风景作品,使其具有更为丰富的图像和复杂的意义表达,这一类风景性画面的空间感特别强烈,有着鲜明而锐利的视觉感。

《日志》系列(2010年)

《抗疫日记》14X15cmX60 2020年

《雨季》(2010)描绘的是一个在高速路上汽车行驶中的视角。画框亦如车窗,一眼望过去是浅灰迷蒙的天色,深灰的、带着显眼白箭头的高速路蜿蜒至远方,而近景中,墨色稀薄的颜料从画面上方滴流下来,如同雨天车窗上自然滑落的雨水。取景框里没有显示任何明确的人物形象,却能明显感觉到“人”的存在,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观者即是亲历者。艺术家在此中渲染出一种静谧、孤独的氛围,但这种氛围既不是切片式的,也并非固若金汤,它像是一团流动的空气,随时会发生变化。

《雨季》 169×110cm 2010年

如果说《雨季》中的“车窗透视”对人的心理暗示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山火》(2011)则是在通过最简单的逻辑在进行故事陈述。这次的画面是略带俯视的,像是站在半山腰处远望,除了零零落落的几棵树,平原上几无遮挡,而视线尽头的山坡下腾起一小团灰烟,烟中隐约藏着丝丝火星,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大真切。在一般常识中,“火”极少自燃,大多是人为的,因此,尽管目光所及没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在潜意识中,观者也往往会把它和人类事件联系在一起。而且,“火”永远是动态的,侵略性的,它靠燃烧其它物质来维持生命,在打破旧有平衡之上建立新的规则,艺术家有意无意间在二维、静止的画面中制造出一种微妙的戏剧性的紧张,尽管从宏大画面的比例来看,这一点点紧张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名为“山火”,实际上“烟”却占了主导,而这既不是陈勇劲第一次、更不是唯一一次把“烟”作为重要的创作元素。

《山火》 152×100cm 2011年

在更早的《巡航》(2008)中,天际线上飞机横推出的的尾气,构成制衡画面的关键之一,而《海事》(2008)中“来历不明”的黑烟被大面积用在近景,仿佛在画面之外都可以嗅到近在咫尺、却又飘忽不定的危险气息。陈勇劲是武汉人,武汉的方言中有一个词叫“烟子”,如果两个人有矛盾,就会说他们之间有“烟子”,而“烟子”背后的起因和真相却是扑朔迷离,难以揣度的。与此同时,当“烟”被作为重要的构成元素放进画面当中,艺术家似乎也在暗示同样的逻辑——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不是实质,每个人对于同一事件也或许会有万千种不同的解释。

《巡航》 170×112cm 2008年

《海事》 112x80cm  2008年

《边地》112x80cm 2015年

在更早期的作品里,陈勇劲曾试过直接加入人物元素来昭示“观看“的角度——《假日》(2007)、《望山》(2008)都能证实了这一点(尽管后者的出场方式仍然不是最直白的),但是显然,他对于过于明朗的表达手段缺乏兴趣,因此在《望山》之后,他的作品中再鲜有具体的人物形象出现。

《假日》100×150cm 纸本水彩 2007年

《望山》80×112cm 纸本水彩 2008年

“创作是一种冒险,必然超出既定的规度,充满了真正的不确定。基于所处现实背景下的观看,需要我们真正的敏感,发现那些被粉饰得面目全非的事态背后的真实;或者是通过洞察现在,把未来作为一种可能性开放出来。”

近年来,陈勇劲主要的绘画对象从静物渐渐转“风景”,或者说“场景”——意图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场域中,“嵌入异常的指向”。正如他曾在创作笔记《画事片语》中写到的:“有关风景的创作是我这几年的主线。…… 主观的色调和不安的情绪改变了风景所指的现状,隐喻许多已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的故事,…… 希望作者与观者因为不确定,在观看中发现线索,找到关联。”

《后场》(2011)用一根隐约的对角线将长方形的画面切成两半,右下角为大片交织至密不透风的树丛,左上角望过去是远方灰黄的田野,画面正中心一棵有扭曲的小树和它凌乱的枝杈打乱了原本方正得近乎无聊的构图。

《后场》 112×80cm  2011 年

不止于此,艺术家本人同期进行的其他几个主题的研究,虽然表面上呈散点式分布,内里依然是环环相扣的,而且见证了他是如何从最初感性、直觉的状态逐渐走向人文思辨的全过程。

陈勇劲极少在风景画中使用鲜艳的颜色,这一点与他在静物画中明丽典雅的倾向截然不同。他笔下的天空几乎永远是灰色的,好像作画的时刻总是在阴天或黄昏。他常常刻意将一切色彩弱化,直至接近黑白淡墨,然后再将其中的某一小部分渲染成紫色,而且手法越是现实逼真,画面的气氛就越发显得怪诞妖异。

他总是在戏剧性和诗意间游荡,时而悲怆,时而愉悦,时而讽刺戏谑,时而淡泊平静,但从来不会将任何一种倾向走到极端。他小心翼翼地在无数交汇点上掌握着平衡,以至于你永远无法给那些作品下一个确切的定义,即使在最张扬的时刻,底子里仍然是含蓄内敛的。

但这并不表示他在追求所谓“中庸”的安全感,也不意味着他沉迷于主观营造某种虚幻的美感。相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险家,一直行走在刀锋边缘,避免被任何已有的、固化的概念捆绑,也在试图剥离表象,掘得事物的本质和更深层次的真实。他一直在改变中绘画,避免被任何已有的、固化的概念捆绑,他总是在不断试图剥离表象,掘得事物的本质和更深层次的真实

《东湖石》系列作品取材于武汉东湖。石,瘦骨嶙峋、倔强突兀,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不论在园林里,还是绘画中,石在东方文化被固化的形式已然成为人在当下感悟中,所创造的一个价值世界,其中隐约可感人文的关怀,以及归于刚正不阿的生命真性。

《东湖石1》 110X75cm 2017年

《英雄》以安徽六安市的一座纪念碑为建筑原型,纪念碑所在地属于当时鄂豫皖根据地的范围。陈勇劲在现场实物和文字的切换中,品味其中的历史意义,它勾连背后和湖北关联的诸多历史故事,由此生成了创作这件作品的初衷。

《英雄》 150×150cm 2015年

初品陈勇劲的水彩“静物”,不由得对他的水彩技艺有种惊叹,精致、精当、精益求精,平凡的生活经验,寻常的生活用品,精心的编码结构与经营,出人意料的临时性组合,司空见惯的物品与陌生化场域的组合,光线调度的精致,迷人的色调,散发出的是种宁静隽永的魅力。在陈勇劲的激情表达和一次次填充中,无尽的思绪,浪漫的想象油然而生,也为阅读者提供了无限理解和阐释的可能。阅读者又会根据自我的知识结构系统去想象,去解读,去填充,去改写,亦或是去续写发生在平静画布之外的激情体验。

从早期到现在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他的观察已经从具体的物像向事态的演进转移,更多地将关注点放在了观看者与所处现实之间的关系上。在这些看似冷静中立的平常景观的形态描绘中,其实蕴含着丰富的历史观察和反思。

近期陈勇劲的视觉探索愈来愈呈现出一种叙事的复杂性和语义的多义性,但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是,陈勇劲已摆脱了一种焦虑与彷徨,这其实是一种面对现代性和当代艺术的发展态势所带来的一种自我内心的焦虑体验,他亦走出了困惑与迷茫,而是坚定地按照自我的艺术追求去追寻艺术的下一个目标,因而他又有着一种对未来的渴望和无限美好的想象。

20余年的艺术积累和艺术实践,陈勇劲以一种对自然的敬畏与尊重的态度,去和自然对话,而且能够敏锐地抓住物态间的随机性与偶然性的组合在瞬间所闪耀出的灵感火花,这也是陈勇劲能够在今天不断突破自我、超越自我的理由吧。因为他时时在与摆弄着的画布、静物进行着精彩而又出色的对话。在对话中,我们亦真正体会到陈勇劲。

《二七》  75×55cm 2013年

《石·1》 75×56cm 2013年

《山河故塬》 150x180cm 2019年

《粹2》 75x55cm 2019年

《伤的城》 112x70cm 2019年

《武汉体育中心》 200×100cm 2013年

《减震》 54x74cm 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