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杂技追梦人陈健:人生若能重来 还想再做杂技人

楚天都市报 2020-08-03 07:17

陈健(左一)指导小演员们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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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都市报记者 戎钰 摄影:楚天都市报记者 宋枕涛

每年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中,最扣人心弦的两个节目莫过于魔术和杂技了。魔术,是你明知道都是假的,看上去却像是真的;杂技,则是你明知道都是真的,但又觉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是武汉杂技艺术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陈健和无数杂技人终其一生的奋斗目标。

今年42岁的陈健已在杂技世界里打拼30余载,他主演的《英雄天地间》《大跳板》《海盗》等高难度杂技节目斩获过无数重磅大奖,捍卫着武汉杂技的一贯高度。

你或许会羡慕他,因为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是他的工作日常,但你更会心疼他,因为他身上几乎每个地方都受过伤。

7月14日,在位于台北路的武汉杂技厅里,陈健向楚天都市报记者讲述了他对杂技那份无法割舍的爱。

前三年训练对很多人来说像“地狱”

记者:您在什么契机下进入到杂技行业?

陈健:我从小特别爱运动,学过武术,大概上小学3年级的时候,有老师去我们学校招人,我挺感兴趣,而且通过了他们的考核,就被录取了。

记者:学杂技很辛苦的,当时家里人支持吗?

陈健:父母挺支持的。学这个确实挺苦,但干什么都得吃苦。一般我们进杂技团,老师会先看这个孩子骨骼怎么样,再来一点简单的训练,看家长和孩子能不能坚持。这个过程中,就有很多孩子受不了,或者是家长看孩子吃苦心里难受,就带孩子退出。

我当时感觉还好,毕竟那个阶段的训练强度不算大。我记得我们那一届几十个学生,每天早上5点起来练早功,一开始还打打闹闹觉得好玩,但等练到更高阶段的时候,都开始哭了。前3年是最苦的,对很多人来说可能像“地狱”,因为那时候腿、筋都是最硬的,每天都要鼻涕眼泪一把地压腿,把基础打好。差不多到了11岁,我开始进入到节目训练中,那时候就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了。

记者:什么时候觉得杂技可以成为终身事业?

陈健:1990年,12岁的我第一次出国演出,在日本演了3个月,演出效果特别好,忽然有了一种成就感。毕竟那个年代能坐飞机、出国,是值得炫耀的,而且当时团里有差不多60个孩子,最后只选了十几个出去。慢慢地,我觉得杂技是我可以赖以生存的事业,我对它是最亲切、最熟悉的,你让我再去做别的,我可能不会做到这么好。

记者:“杂技皇后”夏菊花说过,她有时半夜想到好动作,立刻起床练。您对杂技也这么着迷吗?

陈健:我们肯定还没到夏奶奶的境界,但确实会经常梦见自己在玩杂技。有时候白天研究钻圈,夜里就会梦到老师说你这个动作不对,然后一下子就醒了。其实杂技就是需要你沉迷进去,周而复始地练习,然后随着你的技艺慢慢提高,有些你原本攻不下来的点、一些卡在瓶颈的动作,忽然有一天就跨过去了。可能这就是功到自然成。

没有一个杂技演员敢保证不失误

记者:2000年您主演的《古圈技》在第5届全国杂技比赛中南大区预选赛上拿了一等奖,这是您第一次参加重大赛事。

陈健:是,那是全国杂技界极其重要的比赛,上场前我特别紧张,我现在跟你回忆起来都还觉得心在发慌,但后来我们表现特别好,拿到金奖。

记者:您当时在杂技技术上做了很多创新。

陈健:我们小时候跟着老师学翻跳板,翻两周,后来就想,能不能变成翻三周,再转体180度,慢慢增加创意和难度。说起来轻轻松松一句话,但背后是无数次的练习,受伤是家常便饭。杂技人和其他人最大区别,是对身体的控制力,而这无非是依靠长期的训练,形成肌肉记忆,就是几万次、十几万次地练下来。

记者:很多人觉得,杂技艺术是挑战人类极限,您怎么看?

陈健:杂技的内核是一种精神,积极向上,自强不息,坚韧不拔。杂技人做的事就是挑战自己的极限,达到常人不可能实现的程度,挑战自身各方面的天花板。如果将这种精神带到现实生活里,就是“不妥协”。杂技人不管之后干什么,都不会觉得辛苦,因为他经历过竞技运动,吃过很多精神和身体上的苦,再大的事儿都不算什么了。

记者:每次我看杂技都会为演员揪心,生怕他们失误,可以想象台上的演员压力会更大。您每次演出前,是不是也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陈健:杂技演员有一个相对老的传统,上台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下,把要表演的动作在脑子里过一遍,我每次就是这么做。

没有一个杂技演员敢保证自己不失误,但我经常和我们的演员说,你失误了,我不会责备你,但你的态度要端正。不能说失误了还无所谓,一个演员上了台就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观众。

在舞台上飞翔的感觉终身难忘

记者:您在30岁时,工作重心从表演转向带团队,舍得离开舞台吗?

陈健: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演员习惯了台上那种飞一样的感觉。我现在给小孩子说戏,都特别强调“亮相”。我总说,你们不要一亮完相就埋着头跑了。以前我们演出,生怕观众不知道是我演这个动作,亮相时都非常主动。我一直到35岁时还在演出,后来确实身上伤太多,就慢慢退下来。但我永远忘不了在台上的幸福感。

记者:身为武汉杂技界的中生代力量,您最大的职业梦想是什么?

陈健:我的梦想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团队带好,让武汉杂技继续位居全国第一梯队。有一个值得全国其他同行学习的优秀青年团队,多培养一些懂业务、懂市场的复合型人才,把传帮带做好,形成良性循环。老一辈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财产,我们是在“大树”底下传承,有责任让武汉杂技始终保持在一定的高度。

记者:刚在排练厅看到很多年纪很小的队员,咱们杂技艺术会面临人才断层的问题吗?

陈健:生活条件好了,练习杂技的人就相对少了,生源和人才对接,是很多杂技团都面临的问题。好在我们团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好,尽量让我们的演员过上体面的生活。比如,我们刚刚和美国迪士尼完成了3年的合作,这3年里我们是他们在国内唯一的合作伙伴,这说明我们的艺术创作是得到了充分肯定的。

记者:这次疫情对咱们的艺术生产影响大吗?

陈健:孩子们5个月没练功啊,虽然在家上网课,有老师在视频里带着,但毕竟条件有限,复工后一看,功力都有所退步,恢复训练了一段时间才回来。现在我们一周训练6天,和时间赛跑,想在年底创作一台大戏出来,献礼建党100周年。

记者: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您还愿意做一名杂技人吗?

陈健:我还是愿意做杂技,继续在舞台上飞翔,完成以前没有完成的梦想,这种飞翔的感觉终身难忘。但我会想办法,让自己不再受这么多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