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9岁遇害女童背后,还有6600万个孤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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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动无数网民的杭州女童失踪案,最终还是没能等到一个奇迹。

昨日下午3点左右,都市快报发布消息:在象山松兰山景区海里,发现疑似失踪女孩章子欣的遗体。

之后,经刑侦技术鉴定,遗体确认为小子欣。

这个消息,让包括桌子在内的许多人都感到无法接受,我们无法想象,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可爱女孩,此刻已经凋零逝去。

事件发生后,很多人将矛头对准子欣的家人,指责他们“不配为人父母”、“贪财轻信”。

但桌子想说,如果没有深入别人的生活,没有走过别人走的路,就没有资格去评判。

子欣的爷爷奶奶平时很疼她,只是老人生活在比较闭塞的环境,对人的认知不够,觉得对方“长相老实”就选择相信。

而且对方承诺5000块钱,他们也拒绝了。

他们只是想象力有限,不知道世上竟有那样心肠歹毒的人。

子欣父亲是有警惕意识的,从他一开始坚决反对就能看出来,只是后来被租客发来的女儿视频麻痹了,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子欣的母亲一直置身事外,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经济状况十分堪忧,在东莞某工厂打工,工资只有3000元,连回浙江的车费都很难凑齐。

一环接一环,我们站在上帝视角,可能觉得可以左右事情的走向。

但身处其中的子欣家人,却有着各自的苦衷,他们始终对租客抱有最朴素的信任,没有往坏的方面想。

桌子无意为子欣的家人开脱,只是不希望他们背上不该背的骂名。

毕竟在小子欣9岁的人生中,给予她最多照顾的,还是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关于这件事情,想看桌子深入分析的人可能会让你们失望了,一切都以警方公布的为准,桌子也不做任何分析和猜想。

接下来,桌子更想和大家谈谈这件事情的大背景和发生的根本原因。

因为父母都在外地,她成了一名留守儿童,得到的来自父母的爱十分有限。

子欣奶奶在采访中说的一句话,让我差点心碎:

章子欣从小就跟着我们生活,爸爸妈妈感情不好,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特别依赖。

那两个骗子,就是利用了子欣的缺爱心理,用加倍的关心去笼络她,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走。

缺爱的子欣,是中国农村千千万万的留守儿童的缩影。

现在,除了尽快调查子欣遇害的真相,我们更应该思考的是如何避免留守儿童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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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个案件的事情,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因为它和我的童年有着惊人的相似。

曾经我也是一名留守儿童,在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身上带着各种小玩意儿,弹弓、竹剑等,都是男孩子感兴趣的东西。

我就好奇地站在远处看着他,他招手让我过去,问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东西给我。

他对我非常好,也很热情,说话非常客气,因为父母不在身边的我,内心非常缺乏爱,于是他对我的好就像是一道光一样,让我内心感觉非常温暖,只想跟着他走。

后来他问我想不想跟着他一起去学武术,想的话就跟他走。

我一个劲地点头,说,等我回家和家里的老人说一声。

他说回头到县城打个电话就行了,现在得赶时间,马上就要错过末班车了。

我信以为真,便跟着他往村外走,快走到马路上的时候,遇到了我叔叔,他大为警觉,厉声问那个人是干什么的,要带我去哪。

那个人估计看我叔叔不好惹,随便扯了两句,就赶紧跑了。

叔叔告诫我,那个人可能是人贩子,以后不要随便跟着别人走。

后来的许多年中,我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后怕,要是当时没碰到我叔叔,真的跟那个人走了,我现在会在哪儿呢?

不得不承认,父母不在身边陪伴的留守儿童,他们成长路上遇到的危险和诱惑,比普通孩子更多。

根据搜狗百科,截止到今年,中国留守儿童约6683万人,其中79.7%由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抚养,13%的孩子被托付给亲戚、朋友,7.3%为不确定或无人监护。

留守儿童,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群体之一。

大家还记得贵州毕节四兄妹集体自杀事件吗?

2015年6月9日,兄妹四人被发现在家中喝了敌敌畏,抢救无效身亡。

这四兄妹,最大的哥哥13岁,最小的妹妹才5岁,为什么要选择结束生命呢?

原因是,他们母亲已离家出走多年,父亲长年在外地打工,留兄妹四人在家独自生活。

在缺乏长辈照管的环境中,四人的性格逐渐变得孤僻、内向,最终酿成悲剧。

而发生在留守儿童身上的自杀事件,远不止这一件。

2010年,陕西5个小学生相约喝农药自杀,其中4个是留守儿童;

2013年,江苏盱眙县两留守儿童相约服药自杀;

2014年,安徽省望江县9岁留守儿童上吊自杀……

除自杀外,拐卖、性侵的魔爪,也频频伸向留守儿童。

比如令人发指的“广西女童被性侵案”:从2011年到2013年,年仅11岁的女孩遭到村里十多人性侵。

她才11岁啊,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出去捡了个田螺,就被那个70多岁的老头盯上了。

老头得逞后,还无耻地把她“介绍”给了村里其他人,让侵害女童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父母保护的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很容易成为人渣的猎物。

对一个幼小的孩子来说,这世界有太多太多的阴暗和危险,他们的身躯太柔软,还没有长出盔甲,只能仰赖父母的庇护。

如果父母缺位,就意味着他们要独自去对抗外界世界的残忍。

他们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所以极易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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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缺爱的留守儿童,跌跌撞撞地长到青春期后,童年时累积的孤独、怨愤,可能会迎来一个总爆发。

2015年6月初,湖南衡阳一个12岁的女孩与同学发生摩擦,用掺了毒鼠强的可乐将同学毒死。

被捕后,女孩在说起买毒、藏毒、投毒的过程时,都非常冷静,但当警方问起她的爸爸妈妈时,女孩突然失控地哭喊:

“不要提他们,我恨他们!”

这个女孩,和被她杀害的同学,都是留守儿童。

湖南省岳阳籍女作家阮梅,历时近2年,深入看守所、未成年人管教所等地,接触了900多个未成年人犯罪案例,整理成了一本名为《罪童泪》的访谈录。

她在书中写道:“我通过调查发现,走进少管所的孩子,80%以上是缺乏父母关爱的孩子,90%以上是留守儿童和离异家庭的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教养儿女的职责,还是在父母身上,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精力和观念都跟不上,根本管不了孙辈。

这样的孩子,很容易误入歧途。

很多留守儿童放学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厌学情绪很严重,破罐子破摔,很多和小混混在一起混社会,打架斗殴,抽烟赌博,甚至很多人连初中都没有读完,早早地辍学。

拿我们自己村来说,我们那一届留守儿童中能够去读高中考大学的人,不超过15%,大部分都是在十几岁的年纪走上社会去打工。

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太容易走歪了。

每个孩子都是一颗小树苗,在最该受到约束的时候,如果没能被塑造成型的话,长大后很难转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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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为留守儿童身上容易出现的种种问题,就愤怒地指责他们的父母“不负责任”,这样公平吗?

不公平。

桌子相信没有一个父母不想陪在孩子身边,但正如那句老话所说:放下砖头养不起你,搬起砖头抱不了你。

把孩子放在老家,自己出门打工,是父母们为了生计的无奈之举。

宁夏灵武市秀水梁村12名女童被幼儿园教师性侵的案子,曾轰动一时。

最刺痛我的,是其中一名女童的父亲写给女儿的信:

没有保护好你,我很内疚。

我知道村里的学校教学质量不好,本来想过送你到黑土岭镇的学校读书,但我和妈妈要出去打工,你在这里读书,方便奶奶照顾,起码你也能够学会认识数字……

字字句句,都是沉重和无奈。

桌子记得小时候,因为父母长年不在家,也对他们有过怨恨。

直到有一年暑假,我到父母打工的地方去了一次,才深深地懂得了他们的不容易。

那个城市有灯红酒绿,有满眼繁华,但都不属于外来打工的人。

我的父母租住在一个不足10平米的房间里,一张小床,两把椅子,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夏天闷热难当。

他们的工作从早上6点多就开始了,一直到晚上10点,连轴转,回到租住的小屋,已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这样拼命地劳作,就是为了我和弟弟能有学上,能出人头地,将来不必重复他们的命运。

在城乡二元格局下,我和我的父母,都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这样天南海北地遥遥思念。

大多数的留守儿童家庭,不都是这样的吗?

父母如果留在农村,不出门打工,可能连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都难以满足。

既生存下去,又要让孩子读书,留守儿童竟然是一个“最优解”。

可是,这个“最优解”背后,是无数个小子欣的血泪悲剧。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旦想到子欣一步步走向死亡,一旦想到她的噩耗,我的心都是颤抖的。

知乎网友熊丹毅为小欣写了一首小诗:

春天该很好,秋天该很好,落霜的天该很好。

爱骑在爷爷肩上玩的你,却已离去;

雾天该很好,雪天该很好,大风的天该很好。

爱和布娃娃说话的你,却已离去;

晴天该很好,阴天该很好,空荡的天该很好。

期待着搬去新校园的你,却已离去;

昨天该很好,今天该很好,未知的天该很好。

生死危悬的你,却已离去。

如一曲最凄凉的挽歌,寄托着我们对这个9岁女孩最沉痛的悼念。

她乖巧、聪明,又热心、善良,在她短暂的生命中,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她以为,世界本该这么美好。

但很抱歉,这个世界,让你失望了。

对小子欣这样的留守儿童们的遭遇,我既心酸又无力。

可对于他们的父母,我同样不忍说出谴责的话。

我能想象,每一次和孩子分离时,孩子在哭喊,他们的心也同样在滴血。

孩子忍受着孤独,他们又何尝不是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忍受着呢?

解决留守儿童的问题,还需要时间,还需要不断完善的制度。

期待有一天,农村有更多的机会,城市露出更为温情的面目,骨肉不再分离,亲情不再缺位。

只希望那些翘首以盼的目光、那些不属于童年的悲鸣,少一点,再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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